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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北是一个美丽的都市。文艺气息浓厚。大街小巷,都可以看到很多画廊、艺廊。
9 t" `* s- i0 d 画廊,或艺廊,陈列着成名的或未曾成名的艺术家作品,不定期的展览或经常的陈列,供人欣赏、选购。
+ j9 H" O* y+ G9 K 艺廊有的占地相当广,有的规模比较小,我那天去的那一家,中等规模。
# I' c& i( K6 s, s. X 对于画、雕塑,我并不内行,可是也很喜欢。我也不必冒充风雅而会专门到艺廊去,老实说,我那天到那家艺廊去,是给雨赶进去的。
7 {5 L$ `* x( f9 }" N2 } 早春,突如其来地下上一阵骤雨,淋得街上的行人狼狈不堪。开始下雨,还想冒雨赶到目的地去,可是雨点越来越大,恰好在这时候,看到有一道楼梯,以一个相当大的弧度通向下,下面,就是一家艺廊。我根本没有考虑,就急匆匆向下走去。到了下面,用手拍打着身上的雨水,就有人道:“请签名!”: D9 f+ l* n9 O' R; T. w% Q! G
这才知道,有一个画展,正在举行。抬头看了一下,宽大的艺廊中,相当冷清,我一眼就接触到了展出的画。画家多数用一种近乎震颤的线条来作画,风格十分特别,就打算稍为看一下,至少等雨小一点再说。& d: f+ Z9 A) }
所以,我接过了笔来,签了一个名,看展出的画,我并不是每一幅都仔细欣赏,所以很快地,就来到了另一端的出口处,那个出口,通向另一个陈列室,我看到很多陶艺品,我想快步走过去看看。1 e1 y7 C; s; f" u; P
就在这时候,我感到后面有人在跟着我走,我向前走,后面的脚步跟随着,脚步声是女性穿着高跟鞋发出来的,我停了一停,跟随者的脚步声也停止。& m% z: ~$ a( L6 `; i2 [0 J
我想:或许是另一个参观者,不是在跟我,于是我继续向前走,又走出了三四步,可以肯定,有人在跟着我! j: }9 }9 s' [. c0 f5 k# t
我感到奇怪,为甚么会有人跟我?没有人知道我在台北,我到台北来,也没有任何古怪目的。6 J5 I" O8 h, D( l3 Y3 E
我再次站定,假装在看着我面前的一幅画,但是事实上,那是一幅甚么样的画,我根本未曾注意。我不想被跟随者知道已经发现了被跟随,所以我站定了之后,头略向下低,用一个十分技巧的角度,想看看是甚么人在跟着我。: x7 w: L. b8 ^. d( \5 j* ` \
我看到一双白色高跟鞋,式样新颖,上面沾了一点泥水,由于外面在下雨。然后,我看到了一双线条极其动人、肤色极白的小腿,在腿弯之下,是一条黑色缎子束脚裤的裤脚。这种束脚裤,正是流行款式。8 W) n0 ~7 _' F8 ]7 X
就在这时,在我的身后,响起了一个略带沙哑,可是听起来十分优美动听的声音:“卫先生,你终于注意到这幅画了!”
4 m8 r0 }' Y% O, i3 |4 L- H0 n' _7 U 我呆了一呆,在不到半秒钟之内,我就知道,那个女人,自然是在门口看到了我签名,这并不算甚么。值得奇怪的是,为甚么她特别重视在我面前的那幅画?
" }/ `, K- u6 i- v! d( `) O: l 我站在那幅画的前面,绝不是因为我注意到了那幅画,想仔细欣赏。纯是偶然:发现有人跟我,突然站定,恰在画前!% ^% K7 `. F# M# v+ J9 T% {
在这时候,我听得那女人这样说,自然而然,向我面前的那幅画望了一眼。这一看之下,我不禁有点脸红,因为我站得离那幅画十分近,那并不是欣赏一幅画的适当距离。
+ a( c7 i) C+ \' F% ]# M { 那幅画,画的是一个人首,可是在应该是眼睛、眉毛的部分,也就是说在鼻子的两边,却被两片成锐角的扇形物体所占据。
5 e- Y4 p4 H4 [' U/ {$ J# H: v8 L& ` 那两片扇形的,作青蓝色的东西,看起来像是一片被撕成两半的银杏树叶。那个人首的头部线条,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僵直。
3 O- A3 \, u( T 由于我站得相当近,所以我同时,也看到了画旁的标签,题着“茫点”两个字。自然就是那幅画的标题。
" ]3 C( ]2 V0 U8 T- T 我不觉得这幅“茫点”和其它的画比较,有甚么特别特出。
2 Q- M. S; g+ u8 [( w 身后磁性的声音又响起:“这幅画的题名是‘茫点’。”
: P2 |; A; ^- k 我“嗯”了一声,我仍然没有转过头去,有一部分是为了表示矜持,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我对绘画外行,对方可能是艺术家,如果和我讨论起这幅画来,那我就没有甚么好说。- B' D m9 p& J1 m" y! N
那动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:“画家想表达甚么?眼睛部分不见了,被遮了起来,奇怪画家为甚么不用‘盲点’这个标题,而用‘茫点’?”
% |! O: O* d: I9 e+ ]5 q2 [ 我随便道:“那得去问画家,我想,画家可能在这里!”
# E0 R* T5 ?! ~8 y' }: Z$ ~ 我强烈在暗示对方不必再和我讨论这幅画了!4 R( ?3 [" b {( l+ q! t. I6 U
可是,那位女士显然不想就此离去,她又道:“日本有一位大小说家,曾用‘盲点’这两个字,写过一篇非常精采的小说。”
( p+ h# r+ |4 c' b 我表示冷淡,语调冷冷的:“是,那是一篇非常精采的推理小说!”2 W) o$ s. D% }2 `: k$ J/ `
磁性的声音笑了起来,笑声十分悦耳,绝不夸张,但是却又充满了挑战的意味:“卫先生,我看过你写的很多小说。照你自己的说法是:你记述了经历的许多古怪故事。就这幅画的标题联想开去,卫斯理是不是又可以有奇怪的经历,化成故事?”5 l6 t: n. O, `$ M+ W9 M4 c
我心中感到十分好笑:“听起来,这有点像点唱节目!”* |6 K2 m& {# a( f& q
我的身后,静了一会,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谈话已经结束,身后又一下低叹声:“我以为卫先生对这幅画至少可以有一点联想… ”5 j- w- p1 L- }9 L
我道:“任何事都可以产生联想,但产生联想是一回事,所产生的联想,是不是能构成一篇小说,又是另外一回事… ”
6 D1 e; O! i4 s1 e 悦耳的声音道:“是的,我从来也没有写过小说,不知道这些事,可是,我觉得‘茫点’可以联想的,比‘盲点’更多!”7 i2 C# O) n, @: {% O& F3 `
我立时道:“对,‘盲点’,只不过是眼睛所看不到的一点或几点,但是‘茫点’,却和人的思想发生联系,比‘盲点’的范围大。人类的思想,茫然不知所措的点,或者,太多了。”
' P2 q% }+ Q0 }( {) W& o 那声音道:“是的,画家想要表达的,可能就是这样的意思,卫先生,我真希望你能用文字来表达一下。”
8 q# i2 r/ C. C8 U1 C 我无可奈何,只好道:“我会考虑。”7 K. p5 P) @; h5 q7 N7 J! p3 ]! P
在我讲了这句话之后,我感到她转身,又听到了她的脚步声。
: [3 Q% N- o0 w S/ E/ a$ O1 K ~ 我忍不住好奇,转过头去,那位女士已经走到入口处,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。她身形高而苗条,长发蓬松地披着,她的双手白皙,或许是由于她一身衣服,全是黑色的缘故。0 Q0 g* s. S# ]2 G: \4 x; _
由于我没有看到她的正面,所以也无从估计她的正确年龄,我想,大约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。
# d* R; M8 }5 S5 B/ Q7 { 我并没有进一步打量她的机会,她就已经走了出去,我又站了一会,心中忽然想到,我至少可以像她一样,在签名簿上,去看看她的名字。
+ A5 e3 T" i- C# v) b1 ?: v q 这纯粹是出于一种好奇心,我来到了入口处,向签名簿上看去,极其失望,在我的名字之旁,没有新签上去的名字,却有着一个相当大的问号。
* s3 d0 l# P; [% S: N6 R6 n 我离开了那家艺廊,雨也小了,我一直走着,一面倒很希望在街上再遇上她,一面我在想着,从“茫点”联想开去,可以想到些甚么呢?刚才我说那和人的思想有关,她表示同意。为甚么她会对这两个字有兴趣?她和我的交谈,完全是偶然的,还是早有计划的?
! Q9 E1 {% c% | S5 w8 v 我对这些问题,都无法有答案。接下来在台北的短暂逗留,没有再遇到这位女士。4 y% ]) G1 E. j* B6 L. v. s% B) |
可是,那一段对话,却一直在我脑际萦回,直到有一天,我突然领悟到“茫点”的意思,那是在经历了一连串怪异事情之后。当时,我完全未曾想到这一点,可能正是由于思想上的茫点之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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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{3 v9 L4 w5 n, x p7 ~7 U密码66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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